King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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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名言,你可真狂啊!
嗯嗯,你说的可真对啊!

番外之血染山河(二)

1

瑾林的婚事因为这件事告停了,惹得和亲王府不太满意。

皇上下旨让重臣贵戚皆去忠良祠上香,于是身体不甚康健的和亲王,破天荒的出府为小辈明仁上香的时候,对着忠良祠,突然发现他这一生最好的朋友终于再不孤单,不止妻妾成群,还连带着儿子,儿媳一大家的场面,哑然失笑起来,落在旁人眼里只觉不妥,但他是和亲王,谁人也不能说什么,甚至是虽然惯是与他政见不合,多年来交往的总归是别别扭扭的傅恒,也没说什么。

弘昼从小身体就羸弱,四十出头就开始病体缠身,自从皇后断发病故便也开始称病闭门不出,旁人看不出门道,但傅恒在他家八卦小能手的操作下知道内情,而且傅恒更知道的是,那些指哪打哪,专门跟他作对的小翰林的背后靠山,也都是他和亲王。

傅恒知道他翻不出多大的波浪,所以只是懒得和他计较太多,这下也是伸手扶了他坐到太师椅上休息,待到他气息平稳才说道,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所以定好的日子只能推迟了,”

“那不然还能怎么办?还能一边办丧事一边办喜事?你想这么娶媳妇,我还不想这么嫁女儿呢!”弘昼还是口气不善,

傅恒自己寻了个远点儿的座,今日忠良祠来的贵戚重臣,这一位算是最大的挑战,把他答对走了就行,所以尔晴让他专门来对付弘昼。

“我早跟你那闹人的媳妇说过了,说不定哪天我就两眼一闭脚一蹬了,要娶我女儿就抓紧,趁着我还有口气,结果说这么多也没给我当回事办,我这嫁女儿也不能太上赶着啊,但你说说前年怎么就不行?非说俩孩子太小结婚像犯罪不给办,瑾林都乐颠颠了,结果还是听他额娘话,傅恒,你说说,如果我活不到我女儿出嫁!你负责?”

傅恒端起茶杯咂么了一口摸了摸鼻子,有点儿懂了尔晴自己去招呼旁人,要他对付弘昼的“苦心”了,被老婆出卖去挡枪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思虑了片刻打着商量的口气笑呵呵问道,“要不你努努力,再多活两年呗。”

“这特么是我能说的算的么!”弘昼气的一拍桌子,把个茶杯盖子都给拍翻了,砸碎在地上,惹得守在外边的珊林匆忙间就冲了进来,被傅恒横了一眼,又退了出去,傅恒站起来,把自己的茶杯递给面色蜡黄咳个不止的弘昼,弘昼一别头表示嫌弃,傅恒受够了跟他好言好语委曲求全,径直塞他手里,凶道,“赶紧喝!就这么中气十足的还说自己有病呢,我都没你这么大劲儿!”

“我不喝!你都喝一口了!”弘昼说着就要扔了,

傅恒使劲给他别住了,按着他没劲儿的手臂气愤道,“哪儿那么多臭讲究,我从小少吃你剩下的还是少喝你剩下的了?”

人都怕个忆往昔,这一忆,弘昼就舍不得对很久没见的傅恒发脾气了。

弘昼喝了口茶润了润口,压抑了胸口的咳嗽,好受了些说道,“都说了你的出兵路线太激进了,军报上写的明明白白,连凌云都说了不能上了,明仁还不是受你影响,总想着一鼓作气,才坐到雷了?”

傅恒低着头,一副挨训不吭声的样子。

外面的珊林还是贼头贼脑的看着,唯恐屋里二人发生点暴力事件什么的。

弘昼拉了拉傅恒袖子,提高了几声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傅恒这次坐在了弘昼身边的椅子上,点点头,“你说的对,都是我不对。”

弘昼瞧着傅恒的样子心有不忍,“也不应当说你不对,云贵本就是湿热之地,北方将士不好活,而且路途曲折繁杂,凡事还是靠当机立断,此番大败,也算是给往后提了个醒。”

“只是代价太大了。”傅恒依旧低垂着头,

“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许让瑾林上战场,尤其不许去云贵,我们瑾林最怕热了,你听到没?”

驻守云南府的诏令都已经拟好了,傅恒别过头道,“皇上若是安排,谁人又能反驳呢。”

弘昼一听急的差点蹦起来,这次就是珊林进来也没用了,弘昼发疯一样捉着傅恒胸口,跳着高的叫,“派他么谁去都行,就是不许派富察福灵安,富察傅恒这事你这个做阿玛的拦不下来你就张口,我来拦!老子就这么一个女婿,谁要是让他去抛头颅洒热血,老子就和谁拼命去!皇上?皇上也不行!”

傅恒始终都没有还手,若不是珊林拦在中间,他估计就要脸上挂彩了。

今日很多人都亲眼目睹,和亲王把一等忠勇公骂了个狗血淋头的事儿。

轿子都走了,声音还飘着。

“傅恒!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了光宗耀祖连亲生儿子都不管不顾!这祠堂供奉这么多死人有特么什么用?还不是骗年轻孩子去送死?爱谁死谁死,但我告诉你,瑾林不能死,瑾林哪儿都不能去,哪儿都不能去!”

和亲王的叫骂声和咳嗽声此起彼伏,喊的人振聋发聩,惯是放纵轻言的弘昼这么真情实感的剖析了心里话在人前,确实难得一见,人人都看得出来,和亲王这是真的动气了,因为王府的轿子径直就进了宫去,要知道,弘昼已经很久很久,自从那人离开以后,就再没踏足过紫禁城半步了。

2

尔晴在烛光里,一层又一层的铺着羊毛毯子,傅恒矫情,她也金贵,不够软不够柔,两个人都睡不着,这下听到响动,回头见是傅恒,还是衣着不整,略显狼狈的傅恒,今日的事儿她早听说了,但招呼旁人没来得及去找傅恒,待到她找时,珊林说阿玛想要自己待一会,于是乎,就这么自己待到了半夜,才回家来。

她洗过了澡,一身飘香,不想就这么靠上去安慰他,于是拉着他去沐浴,他就那么直愣愣的坐在木桶里,扔她揉捏,连穿衣服都是她来代劳,待到他躺下,她还像个小蜜蜂一样,在微弱的床边烛火里,拿着自制的合欢花味的马油帮他擦脚丫。

傅恒终于放松下来,抬起手臂蜷在一起支着头,伸了伸另一只吩咐道,“还有这只呢,别光绕着一只打转,我发呆你也跟着愣神!”

尔晴笑嘻嘻的回过神来,翻身坐去里侧抱着另一只脚揉捏,她这回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面目,便勾勾脚道,“转过来,”

可这次她不听话了,果然,她就不是个听话的人。

傅恒坐起来,伸手点了点她肩头还是没反应,便把人搬正,才发现她眼泪绕着眼圈打转,傅恒抱住了轻拍着她的后背,却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

“我错了。”他听到她抽泣着说,“我应该同意弘昼说的,早点娶和婉进门的。”

他倒是没想到她是在为了这个而哭,毕竟最近,为凌云,为明仁,为白灵,她已经隐忍了不少,很有个当家主母的风范了,回到两个人的领域,他是做好了准备,准备等着她排山倒海的眼泪的,可是却没想到,明明今日人人都在说他弘昼砸了傅恒的脸面这件事,可她却第一次没护短,反而道歉了。

傅恒捧着她的脸,轻吻着她面颊上的泪,摇摇头,“没什么错不错的,只是时机没赶好罢了。他们还年轻,什么时候成婚不行。”

“瑾林不去云南不行吗?”尔晴突然睁开眼,哀求道,“真的不行吗?”

“他都十八了,外放锻炼一下是一早就定好的事儿,而且他只是去镇守云南府,并不是和明仁他们那样去边境作战。”他今天被弘昼骂的头痛,一个人想了半天,才想出来这么个说服自己的说辞,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来说服别人,

尔晴点点头,红着一双眼睛笑了,显然是被他的说法说服了。

他们没再讨论这个话题,而是相拥而眠,一夜无言。

其实两个人都没睡着,就算羊毛毯子再软,也睡不着,两个人都只是骗着对方罢了。

【“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死,你还会去吗?”

“如果注定结局是这样的,我怎么可能逃得过呢?半路跑走?说不定,喝口水会死,走个路会死,就是好好的待着,都会天上掉下一块石头砸死的。”】

这段对话,仿佛重置循环一样的在眼前浮现,这么多年来,清明越加模糊的面孔却在这一夜变得锐利清晰起来,逼得尔晴不得不去面对。

一清早起来,尔晴替傅恒更衣,难得的温柔顺从,她跪在他脚边亲自给他穿鞋,不是蹲下,而是跪下,那模样比侍女还虔诚几分,惹得惯是帮忙的合心合茗今早什么都没干,还要一脸尴尬的当观众,连傅恒都不好意思的拉拉她手臂,“喂,喂喂,起来,快起来。”

尔晴却不听,抱着傅恒的腿不起来,他们的亲密从来就不是秘密,傅恒一时有点脸红,毕竟还有三两个小厮进进出出的,甚至还有厨房的老妈子小姑娘们在端菜也是能看到他们这边的情形的,

情到浓时什么出格的事没拉着她做过,但是现在这样还是惹得傅恒有点不知所措,他想把她抱起来,她却抱着他的腿就是不松手,跪在那突然恳求道,“傅恒,不然你还是求一下吧,好吗?”

傅恒被折腾的有点脸红,焦躁道,“求什么?”

“至少,至少让瑾林完婚以后再外放,好不好?”

“这事早就已经定了,瑾林自己也知道的。”傅恒其实明白她为什么反常,拉她起来,她却还是不依,傅恒有点动了气,使了力气三两下就把她挣脱,又抓着她站起身来,却不想她和牛皮糖一样,今天秉承了不怕羞的策略,抱着他脖颈就是不撒手,“不论结果如何,我就求你去说一句,你就说一句嘛,行不行?”

瞧着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他又心软了,含混着,“好好好,我去说我去说,但是不成可别埋怨我啊。”

她高兴的点头,“你说就行!不许骗我!”然后拉着傅恒手去吃早饭。

她虽然出格,但这些年孩子大了后基本就收敛了,今日的年少些的下人算是头一次体会到了外人编排他家主子是个狐狸精的精髓,时光仿佛在她身上打了个瞌睡,这种谎有人信?那是养尊处优十数年,用尽了牛乳,马油,数不清的银钱以及她纷乱到应接不暇的保养之术,才能达到的如今这面容依旧姣好,身段依旧傲人的效果的。

傅恒并不介意他的小姑娘今天突发奇想坐在他膝头喂他喝粥,毕竟这些年平时逗着她还要怕羞的狠,如今放纵她为所欲为也权当是讨好她了,她最近心里太苦了,他知道的。

尔晴倚在门边看着傅恒离开的背影,对着他走在路中央回头的微笑,回了个更灿烂的微笑,还叫着,“答应我的不许忘了哦!”

傅恒点点头,只要她求他的事,他从来哪有不遵命的。

在他消失不见后,尔晴才敢放下唇边的弧度,生涩到像个皮偶一样。

“傅恒,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只希望,你不会埋怨自己。”

3

弘昼的吵闹起到了反效果,再加上傅恒不合时宜的提议,把皇上外放福灵安这件事提前提上了明面上的日程。

大意失荆州的事情天子只允许发生一次,明仁和凌云的死犹如耻辱般,能让弘昼和傅恒惯是政见不一的两个身居高位的人同时出现了或明目张胆,或谨小慎微的,退缩行为?这个结果是皇上决不允许的。

“傅恒!你今天说的话,让朕很意外。”

弘昼在一边咳嗽着,“您还不如说很失望得了,何必这么措辞严谨呢?”弘昼拖着病体第二天赶早朝又一次入宫,亲耳听到傅恒想留瑾林至完婚却不许之后,这个气现在已经升到了脖子上,便是皇上故意不理他,而去难得的训斥了一次傅恒,他倒是争着抢着要帮忙吵这个架上来了。

“别说他现在还不是你女婿,就算是你女婿,这等家国大事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皇上这话说的已经很严重,但弘昼丝毫不为所动,

“总之就是不行,您非让他去,不就为了显示云南大败后,朝廷对那处的重视程度吗,那我去,我是您亲弟弟,满大清的亲王,现在就我一个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我去给您镇场子,行不行?”

“就你这身子骨还去云南?怕是都出不了密云!”皇上也动了气,

瑾林如今作为御前侍卫,听说了今日养心殿内的纷杂,不少外臣已经让出宫去了,唯有他阿玛和岳老子还在里面没出来,瑾林正了正衣冠,对报信的德胜公公微微一笑拱手一礼,德胜一边摆手使不得一边偷偷领着他往里走,到了侧门,放他进去,眼瞧着他一个灵活的闪身就溜了进去。

“大公子长的和首辅大人年轻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德胜出来后忍不住和师傅感叹,

李玉也难得赞同道,“可不是,不过脾气么,倒是不大一样。”

“随他额娘呗!”德胜笑嘻嘻的下了结论,“我听说不少姑娘家都盯上了,这和亲王急的有理,这要不是自小就定了亲,可难说了。”

“谁说的,你看大公子没事溜去钟粹宫多勤快,那可是因为婉格格!没看婉格格最近总进宫找四公主么,从前大公子不爱念书,自从不来上书房后,婉格格也不来了,这不,当了御前侍卫,格格才又整日进来了,你看那值守日子和进宫日子,都一样一样的。”

“也是也是。”

这是一桩外间人人看好,两个当事人也心意相投的上等婚事,一分一秒都不想分开,一丝一毫都没有勉强。

“王爷,那您就等我两年嘛,两年以后我回来就去和亲王府把和婉带走,给您当女婿,我保证!”

御前侍卫岂有不与皇上一边的道理,乾隆很欣慰,在傅恒这个小混蛋上了点年纪开始护犊子的时候,又有个小东西同自己站在了一条战线上,这个小东西是他看着孕育起来,看着养育长大的,他坐在龙椅上甚至摸着福灵安的手,一副自得模样对着底下的两个人道,“朕还能让瑾林吃亏吗?你们两个真是老糊涂了,心中没点数了!平日不见你俩多好,胡闹的时候总凑一伙,怎么着,仗着骨头沉了,以为朕不敢给你们上板子了?”

福灵安赶忙在一旁摆手,“皇上明鉴,可使不得使不得啊,我阿玛倒是没事,但要把我身子骨不结实的岳老子打的一命呜呼,我媳妇儿可该哭啦!”

傅恒听着这不成体统的发言,赶忙抬头瞪了一眼福灵安,“别胡说八道的!”

福灵安转头就指着跟皇上道,“看吧,我阿玛吃醋了。”

皇上一时间被逗得前仰后合的,御前侍卫,外放历练,回京升官,这是乾隆一早就为瑾林安排好的道路,傅恒也是这样一路走来的,长得简直就是翻版傅恒的瑾林,也一样可以这么顺遂的走到军机处来,走到他身边来,乾隆觉得自己安排的非常合理。

他笑的哈哈的踢了福灵安一脚,“你啊,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福灵安被捉着手也灵活的一躲,那是一脚多轻的亏都不肯吃的。

听了这话的弘昼倒是一点儿没生气,只是不住的念叨,“北京的热你都挨不得,夏天整日抱着冰桶不松手,就你?还跑去云南,这哪儿行啊!”说着拍手跺脚的模样,逗得皇上和福灵安又笑个不停,

“是啊,察哈尔太靠北,福建太靠东,两广太靠南,川藏太靠西,我难不成去中原溜达啊,皇上您看,要不是和亲王老拦着,我这说不定出去都回来了,这次别拦了啊!”福灵安大剌剌的吐槽,

“你啊,就是不知道外面艰难啊!血的教训啊!”

“最远去过济南的人给我讲外面艰难,皇上您说我该信么?”福灵安吐槽道,

皇上很有义气的力挺他的御前侍卫,“可不是,马都骑不好,一天病歪歪的,你说这样的人眼界能有多大?”

两个人陷入了疯狂吐槽之中,傅恒微微笑着看着弘昼以一敌二,完全不是对手,一张脸气的通红的模样,他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去吧,那就去吧。

从前自己去山西,去金川,额娘送别自己时候的沉默和担心,他终于能够感同身受,有所体会。远行的孩子,哪怕就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身为父母的,又怎么会完全不担心呢。

弘昼摇着发呆的傅恒,“喂喂喂,你发什么楞,你倒是帮我说两句啊!”

傅恒被摇回来,瞧着这败局已定的战场,记仇的摊手,“你不是骂人挺厉害的么,你把昨天骂我的劲头拿出来啊!”

弘昼被噎的说不上来话,对着三个人无奈的开始狂咳嗽起来,福灵安这才赶忙从怀里拿出了从太医院,央求着太医做的含片,塞进他岳老子嘴里振振有词,“新药新药,这次再试试,看能不能比以前的好点。”

弘昼一边作势打他一边含着倒是感觉好了很多,但嘴上还是不住的埋怨,“老拿我做实验,太医院那叶小叶?他爹是你额娘最爱找的叶奕章吧!我瞧着他这儿子可不如他爹靠谱,这名儿听着都不靠谱!”

“哎呀,您怎么那么多废话呢,人叶小叶会做含片,换了旁人也不成啊,您就试试吧,还有啊别老来劲,这说说就来劲的脾气能不能改改!”

“看你就生气!”弘昼行了个退礼,福灵安也使了个眼色,对着自己阿玛和皇上各致了个礼,便扶着岳老子往外退了。

“看我生气还不让我走!”

“你以为不让你走就是看你高兴啊!”

“那您以为呢,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富察大少好么!”

。。。。。。。。。。。。。。。。。。。。。。。。。。。。。

声音远了,乾隆却还在笑,听着隐隐约约的弘昼被福灵安压制的完全横不起来的调调感觉很开心,因为乾隆最希望的傅恒能油嘴滑舌点的愿望,在瑾林身上都实现了,要说他为什么直接就让瑾林做了御前侍卫,而不是一路从蓝翎升迁,就是因为,他就是一见瑾林就心情好而已,说他偏私就偏私,他个天子还不能偏私了是怎的。

“那微臣也告退了。”傅恒行了个礼也往后退了。

“朕派了最精锐的部队保护瑾林,绝不让他上战场,春和啊,你不要担心。”

傅恒点点头,微微笑了。

傅恒往外走正好和送完弘昼回来的瑾林走了个迎头碰。

“阿玛~我晚上去和亲王府吃晚饭,我就不回家了哈!”

看着儿子急匆匆的从身边走过,傅恒张了张口,回头抬着手一时犹豫便没出得声来,倒是瑾林好似心灵感应般回了头,问道,“阿玛,你要说什么?”

“你额娘想你,临走前多回家陪她,别老四处疯!”傅恒学不会跟福灵安和颜悦色,那种弘昼能够对待福灵安的亲切劲儿,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学不会,话说到最后总是会走到教训他的口吻上去,

瑾林从小就怕自家阿玛,在哪儿飘都好,只要跟阿玛两个人一起,便完全没法做自己了,此刻有点反省模样认罪道,“好,我多回家,尽量。”

傅恒也懊恼自己会这样,于是转身就走了,但没走两步,就听瑾林快步跟了上来,“阿玛,”

“干嘛?”

“我以为你不担心呢。”

“什么?”

瑾林抬手抓了抓脖颈,甚至有点害羞道,“我以为自从我不来上书房读书,偏去尚武堂学武,您骂过我一顿后,就讨厌我了呢。或者,就一直不大喜欢我呢。”说着看着傅恒眼色,才羞涩的一笑道,“但是今天您也担心我路途遥远,不愿意我出去的事儿,我觉得好高兴。”

傅恒知道,瑾林到底还是遗传了尔晴的坦率,虽然是他不具备的,却是他喜欢的那种坦率,他轻轻给了儿子一拳,“傻小子!去什么和亲王府,晚上回家!让你额娘给你做那什么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烤馕吃!”

福灵安作势在阿玛身后哎呦哎呦的偏叫着说自己疼个不休,临到阿玛快转弯了才中气十足的喊着,“好的,晚上我回家!你们等我啊!”

“哥,哥,哥!我也要回家!”瑶琳不知道从那个角落冒出来,喊着扑到大哥身上,瑾林仿佛个大力士般抱起瑶琳晃,“得嘞~带你回家哈!长安呢?”

“不管长安,不带他!”

“行吗?”

“怎么不行!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4

尔晴说要搞团建,带着一群孩子浩浩荡荡的朝着春和园出发,准备偷跑进圆明园,炎炎夏日里,泡水塘子消暑去。

这个计划她早早就同傅恒说了,傅恒半倚着小桌,吃着她喂过来的桑粒儿,眼瞧着她满手满嘴瓦紫瓦紫的,估计自己嘴巴颜色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故意缩着手以免脏成她那样道,“我说,圆明园有侍卫,皇家侍卫,你是准备咋进去啊?”

尔晴摇头晃脑道,“我们有瑾林啊,瑾林是御前侍卫啊!他的令牌不好用吗?”说着还用稍微干净点的小手指拨弄着要来的令牌,

“他的令牌只对紫禁城的好用!”傅恒觉得她有时候傻的可爱,

尔晴张牙舞爪的说了一堆要在圆明园划船,放风筝,观景儿,泡池子的好行程,然后突然被告知没门票,泄了气问,“那怎么办?”她把日子都定好了,人都召集完了,

傅恒只得从一侧寻着自己的外袍,找了口袋里的令牌,扔给她道,“放着好用的不拿,拿你儿子那管半边事儿的!你说你是不是傻?”

尔晴登时推开小桌,扑上去非要亲他一口才罢休,傅恒不住的叫唤,“喂喂喂,你别碰我啊,你别抹我衣服上啊!”

尔晴啪叽一口到底还是亲在他脸颊上,傅恒顺手一摸,瓦紫瓦紫的一片,气的他想打人,她跨坐在他身上止不住的嘿嘿嘿的笑。

瑾林捂着满手是缝的手指头进来就喊,“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这是!少儿不宜呢啊额娘?阿玛你不要老是打人嘛!”

打人的傅恒大人这个梗被弘昼翻来覆去的总说,说的尔晴耳朵都起茧子了,知道自家儿子口无遮拦,从一开始闹个大红脸到后来完全无所畏惧,呵呵一笑完全不害臊,后来经常回怼弘昼,“打是亲骂是爱,你懂个六!”

尔晴倒是坐在傅恒身上更稳当了几分,支起一跟膝盖一副老娘占山为王的霸道模样问,“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不讲礼貌,不敲门就往里闯?”

瑾林低头寻着桌上的水果乳酪喝,抬眼这才看仔细阿玛额娘吃的这是啥,笑到掉头的对着后跟进来的珊林讲,“快来快来,看看看看,他俩那样儿!”

珊林要不是他哥带着,是断然不会这么往里冲的,不过看着一对瓦紫瓦紫嘴唇的父母,也是噗嗤就笑出了声来。

“无法无天了!”尔晴光着脚下了榻就往儿子们脸上扑去,一时之间屋子里鸡飞狗跳声起个不休,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呢。

傅恒才不管她发疯呢,自己使劲儿用绢子蹭脸颊,但眼睛里还是遮不住的,全是笑意。

5

“报数!”她站院子里大声喊,

卿卿觉得丢人,默默错后了一步,然后就遭到了她九婶的揪耳神功,“你是排头你往哪儿躲????”

傅恒点点头给卿卿使了个眼色,意思说顺着她吧顺着她吧啊,卿卿作为富察府第一号九叔迷妹自然只得投降,丧病般蔫蔫道,“一!”

“二!”瑾林惯是额娘头号粉头,声儿最大,

“三!”珊林笑嘻嘻的跟着,

“四!”瑶林属于回家就是上个厕所都是美的,参加什么活动都开心中,

“五!”长安被额娘拉着小手,不敢不应。

凌云家的小闺女儿最近赖上了姑姑,被嬷嬷抱着也跟着报数,“六!”

尔晴回头看着那熟悉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道,“好,也带我们悠悠去!”

傅恒今日还要进宫去议事,不能作陪,“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傅恒早就习惯了她不分人前人后就扑上来的劲头,抱着拍着脑瓜顶最后嘱咐道,“所有的丫头小厮都比你靠谱,没人会丢,你就记得6+1就行了。”

尔晴诧异的抬头,比着6+1的经典手势一脸愕然表情道,“你怎么知道?”

傅恒眼瞧着这是又犯傻了,笑着推着她出门道,“报了六个数,还有一个你自己,能都看住不?”

一众孩子听了都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尔晴反应过来也跟着笑,一边笑还一边用手扣着眼角嘴边,“不要逗我笑!不要逗我笑!会长皱纹的!讨厌!”

傅恒飞快的只是自己觉得的,趁人不备在她脸上抿了一口,低声道,“皱纹我也喜欢。”

尔晴红了脸,捏着傅恒的衣襟儿左右摇摆,“啊,你这样说的话,我就更想你也去了呀,你陪我嘛!”

“我出来早我去接你呀,”

“你要说话算话啊~”

“好啊~”

合茗抖落着披风,把个沉重的食盒往马车上搬,要不是福灵安搭手,沉得都送不上去,“看着吧,不腻歪个把时辰咱们走不了!”

福灵安笑着把弟弟妹妹往马车里送,回应道,“哎,为老不尊呐!”

逗得合心在一旁笑的合不拢嘴,合茗还在那大声喊,“习惯了习惯了习惯了!”



6

“李奥纳多,我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秋高气爽,终于到了他们启程的日子。

阵前送行,她站在早已高出她许多的李奥面前,替他擦了擦胸前的铠甲,微微笑着,

“我知道,大少爷有我跟着,你放心便是了。”李奥的微笑一如从前,尔晴瞧着只觉得她挑中的男孩儿怎么长的这么好看,从前做了错事李福就爱拿着藤条往四处乱窜的李奥身上照量,每次李福都会喊,“护住你那耳朵,那是个佛耳朵,保平安用的!”李奥一边灵活的四窜,一边双手捂着耳朵不让它受伤的喊,“那您就别瞎打呀!”

尔晴想着这样的往事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此刻她仰视着李奥,甚至忍不住朝他的佛耳朵摸去,还一脸嫌弃道,“这耳垂也不长啊哪儿是佛耳朵啊,李奥你爹什么眼神儿啊!”

“我说也是!”李奥也想起了往事,跟着嘿嘿嘿的笑。

眼看着尔晴刚刚抱着瑾林不撒手,李奥也学着双手一展,故意看着远处的九爷笑道,“晴晴!抱抱!”

尔晴笑嘻嘻的环住了李奥,头埋在他冰凉的盔甲片上,可她的声音却仿佛从冰窟里传来那么无助,“答应我,在力所不能及的时候,在明知道无用的情况下,不要去救瑾林,”她满眼的泪,却笑着仰头看着李奥的眼睛,“保住你自己的平安,你长着一双你爹引以为傲的佛耳朵,记住了吗。”

李奥愣在原处很久,很久很久以后才笑出了声来,九爷的眼刀已经快要把他闪瞎了,他松了手望着面前人点点头,“瞧你说的,小爷还没娶媳妇呢,当然要平安归来了!”

尔晴埋怨的照他脑袋来了一下,“说那么多一个都不要!都说了白灵最喜欢”

她突然说不下去了,捂着嘴对着李奥摆摆手,往回走了,她想来是真的老了,自己都忘了,白灵已经走了,白灵最喜欢的明仁也走了。

“晴晴!”李奥突然喊住了她,“谢谢。”

尔晴回头怔怔的看着那个她从小带着的少年,如今意气风发的青年,“谢什么啦!”

“李奥纳多,这个名字,我很喜欢,谢谢。”

你也在意我的平安,谢谢。

那么,我怎么可能放任你的儿子陷入任何的危险之中呢。

我有一双佛耳朵,自带平安的,像每次那样,都会化险为夷的,你放心吧。

“不过晴晴,你可要活到我回来啊!”他依旧笑着挑衅她,挑衅他守护了一生的姐姐。

尔晴嗔怪的对他做了个鬼脸,转头朝她家九爷身边走去。

7

“阿玛,你说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富察家男儿,我现在,像吗?”瑾林跳下马来,作为这次的统帅,他虽然洋洋得意,却还是带着谨慎等夸的小心思,探寻的看着自己的阿玛,

傅恒拍拍瑾林肩膀,“怎么是像呢?我傅恒的儿子,自然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也许是今天戎装加身的瑾林,才让傅恒第一次看清楚了这个长子在他心目中的希望,他希望这个孩子能像他一样,守住这个国家,守住这个家族的脊梁,所以才总觉得他还不够好,他还不够优秀,傅恒只是希望,他再好点,再优秀点罢了。

“等我回来,阿玛也跟我单独喝一次酒吧!”福灵安小心翼翼的请求道,

其实傅恒平时有躲不过的酒局喜欢带着珊林是因为他小两岁,旁人不好灌他,瑾林那豪爽性子在人精堆里是容易吃亏的,却不想被他以为冷落了他,

傅恒笑他跟他额娘一样最喜欢面上豪爽大气,却背地里在针眼那么大点的事儿上计较,“好!带你喝!就只带你,行了吧?”傅恒笑着承诺道,

“好啊!那你等着我啊!”

尔晴在一边听着,咚咚咚几步一点儿形象都没有的就从送行的重华殿里面拎了两个酒壶出来,惹得众人都惊奇。

皇上别过眼都笑了,对着令皇贵妃不知道耳语着什么。

尔晴把酒壶塞在父子俩手里,“现在就喝,就你们俩喝!”

珊林一脸兴高采烈的挤过来却被尔晴瞪着拦在了后面,然后仿佛换了张脸一样盯着两张简直一模一样的面孔,温柔的笑道,“你们父子喝个交杯酒吧,哈哈哈哈”

哄的一声惹得近处听到她说什么的人都笑开了。

瑾林难为情的直跺脚,傅恒也是一副老婆又脱线的表情,但看着她殷切的请求,竟然鬼使神差的拉着儿子喝了个交杯酒。

两个人都笑着,都是一脸我们父子俩可算满足你了吧的表情,看向尔晴,她笑了,笑着笑着却又扑到瑾林怀里结结实实的熊抱,这是个更年轻的傅恒,是她耍尽阴谋诡计才得来,是年少的她绝望里带着倔强的,给了她希望之光的孩子,她抱着他嚎啕大哭,此去一别,今生再无相见。

整个送行的人群里,唯有她和弘昼哭的最欢。

她朦胧着泪眼倒在傅恒怀里,看着孩子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十八岁。我的孩子,才只有十八岁啊。”

那日的阳光明媚的灼人。

就像阴天也送走过人一样。

人要走,跟天气如何其实本也没什么关系的。

有关系的是,只是他们走了,就都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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