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ng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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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名言,你可真狂啊!
嗯嗯,你说的可真对啊!

番外之血染山河(一)

1

【乾隆三十年二月,上命富察明仁以云贵总督兼兵部尚书,经略军务。

十一月,至宛顶,进攻木邦,寇二万,立十六寨,寨外浚沟,沟外又环以木

栅,列象阵为伏兵。明仁令分兵为十二队,身先陷阵,目伤,犹指挥不少

挫。贼阵中群象反奔,我兵毁栅进,无不一当百。有贵州兵王连者,舞藤牌

跃入阵,众从之,纵横击杀,馘二十馀,俘三十有四,贼遁走。

捷闻,上大悦,封一等诚嘉毅勇公,赐黄带、宝石顶、四团龙补服。

副将瓜尔佳凌云,扎拉丰阿、观音保劝明仁乘胜罢兵,明仁不可。

师复进,上闻明仁深入,命全师速出。

诏未达,三十一年正月,贼攻木邦,副都统珠鲁讷师溃自戕。

明仁军援绝,二月,至小猛育,贼寇聚五万余。

我军食罄,杀马骡以食;火药亦竭,枪砲不能发。

明仁令诸将达兴阿、本进忠分队溃围出,而自为殿,血战万寇中。

扎拉丰阿、观音保皆死。

明仁,凌云负创行二十余里,手截辫发授其仆归报,主副二将缢于树下,其

仆以木叶掩尸而去。】

2

傅恒是在养心殿拿到这两根辫子的,一个是他从族人中选的父母去的早,身世最为悲凉,心性最为良善的孩子,一个是他把阿玛的遗物长鞭赠予的寄予了厚望的内弟。

皇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如今富察家叫得上号的儿郎,基本全数在军中四散天涯,已经找不到忠勇侯合适的承继者,如果傅恒愿意为家族争取这份荣耀,同意为他八哥再过继一个小孩子的话,皇上也是可以答应的,他提了一句,但是傅恒摇了摇头。

“不必了吧,”傅恒下意识的张口,盯着窗边的蓝天发了会怔,回头再次确认道,“不必了。”

“那不然从现有的里面再选一个?”

三哥早已病故,四哥前些年也已战死边疆,五哥最近卸任归京,也已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现有的子侄为国而战,父辈尚在为叔叔承继香火倒是也无所谓,但如今父辈皆已如此,何苦再选来选去,颠来转去,富察家还不至于为了个爵位,吃相难堪。

况且,傅恒最懂得八哥最讨厌被选中的滋味了,明白他在天有灵也不会想要这样,于是摇了摇头叩了个礼道,“谢皇上好意,臣先告退了。”

他选择了明仁,明仁也没有辜负身为傅谦继子的身份,虽然,这并不能让傅恒觉得好过到哪里去,但就这样吧,到此为止吧。傅恒这样想着。

皇上命李玉去叫正埋头和永琰斗蛐蛐的小孩子,

“让长安过来,去送送他阿玛出宫,”

因为显然现在躲在廊柱后大哭个不休的瑶林已经长大懂事了,知道自己的小哥哥和小舅舅没了,他已经不适合,也没办法再去哄大人开心了,皇上叫人抱来了瑶林,十二岁的小少年敛低了哭声,但眼泪依旧止不住的大粒大粒的掉,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道,“额娘一定哭惨了。”

皇上把孩子抱在怀里,难过的闭上了眼睛,心中想着,你额娘还会哭,还会闹,朕多希望傅恒也能把这些悲愤发泄出来,而不是全数隐忍,让人看着心疼。

皇上看着带过来的福长安,对着他嘱咐了几句,福长安懵懵懂懂的,可还是得了命,点头行个礼被小太监带着朝远处阿玛的身影追去,他被打扰了斗蛐蛐的雅兴其实有点不高兴,看着远处只觉得阿玛还是那么高大,但是今天走的极慢,让他这么快就追上了。

小手塞在傅恒空着的手中,傅恒木木的低头一看,对着长安一脸的灿烂,才微微扯出一个笑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福长安鬼灵精的摇了摇阿玛的手,“阿玛,皇上说让我告诉你,额娘要是敢胡闹,就把她送进宫来,皇上说可以替你教训她!”

傅恒停了脚步,蹲下来,把两只辫子收进袖口袋里,才搬正了福长安小小的身子对着自己,“好好吃饭,好好读书,好好练功。”

又是三好,福长安腹议道,这个话每次阿玛都要说一遍,他忍着不耐烦,笑呵呵的听着,

傅恒却突然觉得有点气馁,他平生第一次觉得力所不及,福长安还这么小,还是个懵懂的孩子,哪一天他才会懂事呢?

傅恒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好好活着。”

尔晴三十岁生辰的时候在家哭,说自己四舍五入算年过半百了,那个时候傅恒用了满满一车的红玫瑰才哄好了她,他笑她感叹岁月的敏感,事到如今,他才发觉,或许是一生都太顺利,其实是他自己顺利到有些迟钝了。

“啊。”福长安张着嘴,第一次得了个四好箴言,然后看着阿玛落寞的从宫门走出回家去了,他不似哥哥那么向往回家,虽然富察家对他们俩来说其实都应该是陌生的,但是瑶林感染了太多自家额娘的凄凄惨惨戚戚,哥哥说过,皇宫再好,也从不是他的家。

3

丧报是同时传到的富察府和瓜尔佳府的,壮志和凌云早已自立府门,壮志现下在东北带兵换防,想是消息是滞后的。

尚善中了风,已经卧床多年,尔晴这么多年第一次带人回了家,家族之中败家子的弟兄何其之多,如果不是还都看着傅恒的面子,恐怕要落败的不成样子了,如今还有这么个空架子,尔晴一点儿都不觉意外。

服侍在侧的并不是高佳氏,听说早就卷了银钱跑回娘家了,至于她娘家到底在哪,谁都说不清楚,尚善在床上龇牙咧嘴咿咿呀呀的,谁都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尔晴眼瞧着他是对着自己,便只能强压下恶心,走上前去,略略靠着边儿听他继续咿咿呀呀,眼看着他对自己伸手,尔晴抓着帕子才任他握住了。

“云,云,云。”他哼哼着,想来已经有人同他说过丧报的内容了,

“凌云没了。”尔晴拿出单薄的一张纸,放在尚善的胸口,眼看着他突然从眼睛里迸发出的眼泪,合着鼻涕和口水,尔晴别过头去再不忍看,这么多年她都无法原谅这个男人,这个身为她父亲的男人,可是此刻,他失去了从不觉得重要却最后让他共享荣光的儿子,他已垂垂老矣,这种丧子之痛确实沉重,而这也是尔晴再次踏足瓜尔佳府的原因罢了。

她强压着心中的厌恶,抽出手,连着帕子,替他大概擦了擦,才道,“家里大大小小原本就有富察家一直关照着,齐楼入禁卫,明宝嫁人,我都不会不管不顾的,这些事今后也不会变,凌云的身后事不劳你操心,我和壮志都能安排的好好的。”

他还是咿咿呀呀的点头,尔晴知道他这算是听懂了她的承诺。

尔晴错过身,拿出一张银票递给一侧的侍女,“你就只管照顾好他,如果有什么事,”尔晴顿了顿,“你就去壮志少爷府上找张管家,这些事他都安排过了的。”

小姑娘对着尔晴讨好的点点头,她站起身,回头又看了这个躺在床上头发花白的男人,看着他的狼狈,她突然想起了那善良到迂腐的额娘,

“你原本是可以有白头到老的人的,你辜负了她,让她一个人走到人生尽头,如今你自己不也是一个人了?你说你何苦呢?阿玛。”

尔晴转身就走了,事到如今,给他承诺,照料那些不堪重用但也并无大错的家人,叫他一声阿玛,她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个圣母了,身后已经只剩下咿咿呀呀的哭声。

怎么弄死他啊,把他打自己的都还给他吗?她想来也是老了,变得中庸了。

尔晴快步往府内最破败的小路走去,眼前的场景和预计的差不多,那里除了一棵参天大树,别说石桌石凳,甚至连房子都已经全数塌在了枯燥丛中。

这里有与额娘,弟弟们最悲苦的记忆,也有与傅恒的第一次甜蜜开始,或苦或甜,其实不过是人生罢了,与地点又有何干。

她想,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4

壮志得了皇命回来主持家事,连夜递了家书,告诉了姐姐自己三日后归家的消息,尔晴安顿好了瓜尔佳府,便马不停蹄的去到了距离富察府并不远的壮志和凌云的府邸。

他们俩还是孩子心性,哪怕都早已成家,却偏要住在一起,领兵在外饶是一个府邸却也常年见不到面,兄弟两个人性格南辕北辙,甚至连生母都不是同一个,却相亲相爱了一辈子,把她这个姐姐也敬了爱了一辈子。

合心与合茗嘀咕,“夫人这次竟然没哭也没闹,”“是啊。”

上午得了丧报,她便带人走殡葬街,然后到瓜尔佳府报信,最后又至壮志凌云府邸主持治丧事宜,忙活到了傍晚还不停歇。

傅恒赶到的时候,尔晴正在点花灯。

她买了元宵节才用的花灯,婚礼才用的红烛,整整一车,然后在弟媳侄子们目瞪口呆之中,开始一个人点灯笼。

府里的张管家小声小气的请示,“丧事,不能用红色吧。”

她不理人,还在点,毕竟现在她最大,谁都管不得,眼看着富察大人登门了,张管家才又请示了一次。

傅恒便提着一盏红彤彤的花灯走到尔晴身边,努力压抑了颤声问,“红色确实不太好吧?”

尔晴听是傅恒这才抬头,一边点头一边解释道,“我们小时候连元宵节的花灯都没有的玩,看我想要,凌云那么胆小的孩子,就去书房偷废纸,糊了木框,还把小娘进门时的红烛偷了来,做给我玩。”尔晴望着点了一地的红艳艳的花灯,绷直了唇线,憋了好一会才仰脸笑着对傅恒道,“我答应过凌云,给他买好多漂亮的花灯,我今天都点起来。”

府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凌云将军在援军久久不至,与明仁徒步二十余里依旧落入敌军势力范围后,使用自己的兵器-马鞭自缢身亡,他死在了遥远的云南,那个听说有很多大象,那个尔晴逗出征前的常胜将军凌云说,在大象眼里,我们都是小可爱的地方,那里成了他瓜尔佳凌云永远的安息之所。

她还记得凌云摸着她头顶,不似个弟弟,却似个费心的哥哥嘱咐她,“那我们家的大可爱,要好好的,等小可爱回来哦。”还顺手塞在她怀里一只他五岁大的女儿才喜欢的布偶娃娃,“我是估计你这辈子生妹妹费劲喽,你就抱个假的糊弄糊弄自己和姐夫吧!”

凌云分明笑的那么生动的脸就在眼前,可别人却告诉她,她的弟弟死了。

尔晴站起身来靠在傅恒怀里,她一整天都没让自己哭出来,毕竟那太费力,而她又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傅恒,凌云胆子太小,天太黑,我怕凌云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府的人都得了傅恒的命令,点起了红色的花灯。

二十几年了,她终于入乡随俗,逼迫自己相信了魂魄之说,她真的怕弟弟的魂魄天黑路远,太过孤单,她拿着通红的花灯,抱着凌云才五岁的小女儿,站在府门口等了一夜。

合茗哭着与合心说,“谁说夫人娇气的?”

合心抹着眼泪高高的举着花灯,“我们抬高点,好让凌云少爷早点回来!”

傅恒一直陪着尔晴,他们靠在一起,傅恒听着尔晴说,“幸好李奥在京中,一早我就找人去叫他了,让他去接白灵回富察府住一段日子,我一直没得空回家去,也不知道办怎么样了。”

傅恒望着天边的鱼肚白,把“没来得及”四个字咽了下去,如果风暴来了,那么就让它一波一波慢慢的来吧,傅恒突然想起了让他们两个这么多年都闻风丧胆的大海和船舶,那种漂泊的不安定感总会在恐惧的时候突然袭来,“白灵最听李奥的话了,你放心。”他只能这么说。

“傅恒,你也会离开我吗?”

“我不会不告而别的,你放心。”

不是会,也不是不会,傅恒真是个聪明人,尔晴这么想着便笑了。

她放下了怀中早已睡着的孩子给管家,使劲儿靠进傅恒的怀里闭着眼想,从一开始,他们到底有多少年的时光,她就是知道的。

太幸福容易让人迟钝,但谁又不愿做个迟钝的人呢。


5

“你醒醒!醒醒!”李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没有形象的嚎叫了,他抱着怀中吞了金的白灵止不住的里外奔走对着旁人嚎叫,“这他妈都是死人吗?找大夫,快去找大夫啊!白灵,你醒醒!”

“别晃我了。”白灵从牙齿缝里挤出四个字,拼尽了力气才睁开一点点缝隙的眼睛,看到的便是哭的狼狈的李奥,

李奥一听赶忙把她放在床上,一边还叫着旁人递水找人个不休,

“我们又没有孩子,”白灵突然低低的说道,“我不想让他一个人走太远,我快点跟上他,也免得他孤单。”

李奥心疼的抹着白灵眼角淌出来的泪,哽咽着想劝却不知道劝什么好,最后才仿佛找到借口一样,“白灵,晴晴有多能闹人你不是不知道,你这么做,你不怕她闹你吗?”

听了这话,三魂去了七魄的白灵倒是笑了,她使劲儿的抓住了李奥的手臂,“三十大几,都是当都统的人了,别又活回去了。”

李奥感觉得到白灵气息的微弱,怕她随时会断气,扑到她身边死死抱着她的臂膀,“回去,我们回去,我们回富察府去,你拎包,我牵马,我们跟晴晴出门逛大街去,好不好,好不好?”

白灵吃力的贴近李奥的耳边,“我想走了,”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手指亲昵的蹭了蹭李奥的额头,“晴晴不止是晴晴,她是夫人,九爷的夫人,狗蛋儿,你该长大了。”

白灵觉得抱歉的是,到底还是没有跟夫人说一声再见。

但是若真有临别的一面,好像也会悲伤的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吧。

与其那样,那就不见了。

她找她这辈子最想见的人去了。

如果是晴晴,应该可以理解她的。

李奥抱着逐渐变凉的白灵,摇晃着她,眼泪顺着他挺直的鼻梁径直流到了干裂的嘴里去,那滋味,简直咸的齁人。

他像是哄着怀中人睡着一样喃喃自语着,“不长大多好,我不想长大。”


PS

1是我抄来的能看出来吧,嗯,就是这样的。

明仁混合了明瑞的事迹,富察家的孩子各有死法,都足够英勇壮烈,我就大概融合到一个身上了。

凌云的红烛梗一开始就铺垫了,忍到今天没忍住,其实尔淳的死也是故意裹在惠宁里面,不写是因为实在太悲伤,以后用卿卿视角连一笔算了,要不我还没写出来我自己先崩了。。。

下面我就不预告了,云贵的事儿没完,金川又起,时间线这是顺到了1767年,嗯,其实也算预告了,就预告这么多吧,我去擤鼻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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